难念的经

前几天出去散步，遇到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师傅，他正好也去散步，散步有个伴好，说说笑笑，不孤单和无趣，心情也比一个人好很多。

我们走着走着，碰到一个推轮椅的青年，轮椅上坐着的显然是他的父亲。与我散步的老师傅上前和推轮椅的青年寒暄了几句，随即握了轮椅上老者的手，安慰了几句。

我在前面走，老师傅三步并作两步地撵上了我。带着遗憾口气对我说：“你看到吗？刚才轮椅上坐着那位姓柳，曾经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老乡，以前好好的，突然瘫了，听说是脑血栓，受罪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一家老的瘫，小的疯，死的死，跑的跑，不幸全让他家赶上了。”

我疑惑地问一旁的师傅，怎么会有这种事？就这么大的个地，我怎么没听说过。老师傅边走边说：“这种不幸的事，谁愿意当个光彩的事到处张扬呢？你看到过在街上疯疯癫癫的小伙子吗？那是老柳的小儿子啊。”我说我经常碰到，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有些文静，像个读书人。老师傅带着惋惜口气说：“还是个大学生呢！”

我听后更不解了，散步的心情全集中在这凄惨的故事里，就劝老师傅坐下歇会，我随即去商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和老师傅边喝边聊起来……。

这家是一个算不上和谐，但也称得上是一个能过得去的家庭。家庭的男主人是一位原先在生产一线工作过退休工人，是一个诚实的受人尊敬的师傅。没有什么本事，唯一期望是三个儿子将来都有出息，不像他平平庸庸当一辈子工人。

但是天不随人愿，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过早地背上了沉重的桎梏。大儿子表面上虽然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大脑还是不怎么够用，为他招工，父亲掏钱拉关系，为的是让他混个工作饭碗，将来好成家立业。而他倒好，却不愿意当工人。父亲苦口婆心磨破嘴皮子也没说动他。可能是他嫌工厂管束太严，不自由。街坊邻居也好言相劝，机会难得，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但好话说尽，也无际于事。就认同老柳家的大小子脑子确实有毛病。街坊邻居再也不敢为这小子提亲说媒，害怕哪个姑娘嫁给他，将来毁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前程。眼看同年龄的老乡都已招工的招工成家的成家，他连一个农村媳妇讨不到，为此他沉默的母亲只有唉声叹气，埋怨自己命苦。好不容易经人介绍了个离厂里比较远的姑娘草草结了婚。但是纸毕竟包不住火，这事还是让刚过门不久的媳妇从邻居的嘴里知道了，要死要活的离婚。但碍于娘家的压力，一直没有离成。但最后还是跟一个在外乡打工的好姐妹跑了。一家人到处找也没有下落，这事便不了了之。为此，老柳的老婆气得住进了医院，谁知病没痊愈却因无钱无奈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便在呆在家里静养。出院时，竟将剩余的药品带回了家，已备病情复发时再用，由于在家静养时间长，那些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品大多都过了使用保质期。

老柳老婆由于家中事事不顺，心情抑郁，结果旧病复发。老柳为了省钱，找了个私人诊所的医生前来诊断，说没有大碍，吊几天液就没事了，老柳将上次给老婆吊剩余的液体药品用上，私人医生也没有看保质期就糊里糊涂给用上了。这下可好，本来一个可以治好的病因为贪钱却闹出了人命，男主人追悔莫及。有人骂老柳吝啬，也有人骂老柳只知道给人空头支票，却从不知道答谢，上天惩罚他才酿成这种后果。也有人说老柳一家上辈子做了亏心事，在这辈子偿债的，众说不一……。

老柳老婆走后，家庭的悲剧没有结束。这个家庭的唯一希望，在西安上大学的三儿子，为了女朋友却将自己的前程毁了，回到家不久精神失常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顿时也没有了，家里和亲戚多处筹钱带他去精神病院治疗。

也许环境变了，病好了许多，厂里也照顾这个可怜的家庭，又给一个招工名额。老柳偏爱小儿子，但知道他这种病一时好不了。无奈之下，老柳让当兵回来待业在家的老二去工作了。

想到每次经过社区街道，看到那个精神失常的小伙子，穿着脏烂不堪的衣服，这儿蹲蹲，哪儿坐坐，时而傻笑，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手舞足蹈好像无家的乞丐一般落魄，看着让人心酸。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默着，我一直回味者老师傅所讲述的一切，想着轮椅车上的老柳，和那位推着轮椅的青年人，散步的心情也没了。只觉得心头象压着一块石头一般沉重，这么善良的一家人，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没有和别人结什么怨，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对待他们呢，我有些茫然和迷惑……

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有这样一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以前一直对这句至理名言理解不够，体会不深。但我在前几天听了这个凄凉的故事后，才真正理解了它所蕴含的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