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靠着枕头正昏昏欲睡时,窗外响起了唢呐与锣鼓声,是送葬的哀乐,这些年来听了不少,尖锐的锣鼓一声一声敲击着耳膜,唢呐婉转悲鸣,震慑着心脏一颤一颤。
忽然想起午饭时母亲与我谈起,“东边的一家人家老头子死了,七十岁,算年轻的。” “啊,这么突然......”对面陌生人的死讯我通常都是支吾地回答着,不痛不痒,像浏览过一个社会新闻一样平常。
“昨天晚上我扔垃圾的时候还见到他们,他老太婆带着他去做核酸,他说身上痛,要家里人带着他去看病,可是做好核酸到家里,他只是坐在床边,怔怔的不说话,半晌才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不了,不去看了,不去看了罢。”到半夜就死了,他估计也知道自己的时辰到了,今天早上就看到了抬棺的人。”母亲说着,眼皮没抬夹着菜,我默默地听着。“抬棺通常都要四个人,还有四个人拿着长凳在后面跟着,要是中途有人体力不支,就用凳子架一架,棺不落地,随后其他人顶上,抬棺中途不能喊重,要是一喊,就真的重的腿都抬不动了,这里面大约也有些门道在。”母亲以往是不会和我说这些的,我如今也生了孩子,大约也成了她眼中的大人,才和我说起这些。
越来越近的唢呐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约摸着送葬队伍已经到楼下了,只听得些脚步声,没有哭声,这里送葬都是如此,从不听见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身着白衣神色肃穆地走着,冥纸一把,哀乐一程,陪着走最后这一路。
深秋的天有些冷了,我不禁把脖子缩了缩,人群慢慢地远去了,锣鼓声也愈来愈轻,慢慢和记忆中听到的多次哀乐融合,人世间的生死离别很寻常,人生七十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只是以病痛的方式告别人世,不免让人唏嘘,母亲说他们家也算不得富裕,检查出了癌症后只是去镇上的中医铺吃着药,熬到今天也属实不易,只希望他最后的时间是欢愉多于病痛的折磨,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逝者已安了。
我看着道路上飘落的冥纸,慢慢地慢慢地,滚落在田边金黄的稻田,稻子还没收割,一个个稻穗饱满地垂着头,路边有孩童的嬉闹声,也有过路人的寒暄,这世间还是纷纷闹闹,只有他是安静的。听母亲说过,送葬的人要是过桥,必定要由最亲的人呼唤着逝者的名字,他的魂灵才会不流落在外,这些在科学的角度上也许都是妄谈了,只是这几声叫喊也可一诉生者的追逝之情,以家人的团团欢笑来到这世上的生灵,最后伴着声声呼唤踏上最后一程,不冷清不落寞,也算以热闹结尾。
世间因果循环,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