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和少年时代
玛丽亚·安托瓦内特1755年11月2日出生在奥地利的霍夫堡皇宫。她是女大公玛丽亚·特雷西娅和皇帝弗朗茨一世第15个孩子,她父母为她取名为玛丽亚·安东尼娅·约瑟芬·约翰娜·冯·哈布斯堡—洛林(Maria Antonia Josephen Johanna von Habsburg—Lorraine),来纪念圣母玛利亚、圣安东尼、圣约翰和她的长兄约瑟夫二世。
1755年是七年战争(1756——1763)的前一年,这是一场具有特别意义的战争,虽然有人认为七年战争是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的延续,但这场战争中的同盟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英国不是和奥地利结盟,而是选择支持普鲁士来牵制法国,法国和奥地利这两个老对手则终于摒弃前嫌、携手合作,并且和俄罗斯女皇建立了盟友关系。法奥的这场合作一直延续到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并且最终决定了玛丽亚·安托瓦内特一生的命运。
“作为孩子,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是规矩和迷人的”这是对公主在奥地利时候的普遍评价。确实,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善于赢得别人的好感,包括那些刁钻的、总在暗中注视她的路易十五的宫廷使臣们,1763年七年战争结束了,普鲁士奇迹般的绝处逢生,保住了富饶的西里西亚,这让玛丽亚·特雷西娅痛心不已。另一方面,面对英国、俄国两个强大的对手和普鲁士这个新兴的威胁,路易十五也决定不再保持矜持的态度,法国和奥地利正在策划一次联姻,要通过两国最高统治者的婚姻来稳固来之不易的同盟关系,从这时开始,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和路易十五的孙子路易·奥古斯特·德·波旁的婚姻成为了候选方案之一。
玛丽亚·特雷西娅提出了三种方案——路易十五本人娶一位奥地利公主,这套方案不论在法国还是奥地利都不被看好,路易十五刚刚找到了新欢杜巴里夫人,无意赢取女皇那些豆蔻年华的公主,况且他太老的,已经50多岁,绝不是年轻公主们的理想伴侣;或者让奥地利王储约瑟夫娶一位高贵的法国公主,但约瑟夫已经两度丧偶,心灰意冷,况且路易十五的三个老姑娘都是尖酸刻薄、不讨人喜欢的人,无法引起约瑟夫的兴趣。那么只有第三套方案了,两国使臣频繁的来往于法国和奥地利之间,在凡尔赛宫和申布伦宫之间穿梭,提供法国王位继承人路易·奥古斯特和奥地利公主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最新资料,并且商议这桩婚姻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最后,在1768、1769、1770年这三年中,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成了国家的中心,她无疑将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的王后、最富有君主的妻子,整个宫廷、整个奥地利、甚至整个欧洲,都在谨慎的观望着这场婚姻,因为它将造成欧洲力量的重新分配。
作为法国王后就意味着成为欧洲所有王室贵妇推崇的典范,法国的前两位往后——西班牙的玛丽亚·特雷丝和波兰的玛丽亚·莱辛斯卡都是贤妻良母型的王后,她们无法控制自己的丈夫,无法对重大事件施加影响,只能在后宫自己的小圈子里过着自我放逐一般的生活,宫廷真正的女主人是国王的情妇们:先是蒙特斯班夫人、曼特农夫人,后来是蓬巴度侯爵夫人和杜巴里伯爵夫人,而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则有希望成为一位影响力巨大的王后,因为她喜欢社交、乐于成为关注的焦点,从她童年的那些记录中可以看出她是个活泼、纯真、直率的人,总能聪明的赢得教师们的好感。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教育程度非常有限,因为她不喜欢学习,并且总是机智的令她的教师们“自愿地”放弃对她的教育,简而言之,她总是“合法地”逃课,1769年她出嫁之前,玛丽亚·特雷西娅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女儿对法语还是一知半解,粗通文牍、阅读也做得不够,这位坚强的女性生养了16个孩子,并且支配着奥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亚、托斯卡纳,时时刻刻想着回复哈布斯堡王朝强大的影响力,女儿在自己身边的十五年里,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必要)、也没工夫亲自监督孩子的教育,但现在小玛丽亚要出嫁了,是去法国宫廷,去做王后,是她所有兄弟姐妹的婚姻中最重要的一桩,她怎么能给法国送去一个说德语的王后呢?于是在出嫁之前三个月,玛丽亚·特雷西娅让安托瓦内特住在自己卧室里,希望在最后关头把她“改造”成一个端庄稳重的王后。
除了教育问题和母亲的严厉带来的不悦,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童年是相当幸福的。她和姐姐玛丽亚·卡罗琳娜、弟弟马克西米连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即使是玛丽亚·卡罗琳娜因为非常不幸的婚姻嫁到那不勒斯之后她们的交流也一直没有中断,父亲弗朗茨一世非常宽厚、好说话,他的女儿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公主曾说“皇帝是个好人,任何人都能把他当作朋友来依靠”,而且因为他没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他有一个强悍能干的妻子),他总是更多的沉湎于家庭欢乐中——奥地利宫廷是最早将王室生活私人化的宫廷之一,在各种重要的典礼中,他们也像凡尔赛的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一样庄重严肃,但典礼一完,他们就在申布伦宫开始了自由、轻松的家庭生活,他们穿着随便,谢绝贵族成群结队的参观(在凡尔赛,事事都要引起围观),废弃了那些哈布斯堡祖先们订立的礼节,甚至和贵族和仆人们的孩子在一起游戏——皇帝和皇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一个是因为天性使然,另一个则是没有时间。这种轻松愉快、无拘无束的气氛在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生活在奥地利的十五年中深深的渗入她的精神和骨髓,此后她曾试着在法国重建这样一种气氛,结果轻而易举的引发了法国大革命。
王太子妃
1769年,路易十五宫廷向维也纳宫廷发出了一封信,在这封信里,路易十五正式替他的孙子向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求婚。紧接着,1770年4月,法国宫廷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向维也纳进发了,茨威格在他的传记作品《玛丽亚·安托瓦内特》中描述了法奥两国为婚礼准备的丰厚、奢侈的嫁妆,其实这是一场竞赛,两个被连年征战拖得疲惫不堪的老大国家还在为了婚礼上谁更有面子而搜刮尽国库里的最后一个金币,同时,两国典仪官们展开了更为激烈的论战——“玛丽亚·特雷西娅,神圣罗马帝国的遗孀皇后和天主教世界最强大的君主路易十五,到底谁应该位列婚书第一签字人的位置?”、“到底安排多少贵族,多少来自奥地利、多少来自法国?”,“直到最后一刻,他们还从来客名单中删去了洛林贵族们的名字”因为这里是法德两国长期争执的一个地区(弗朗此一世是洛林公爵,但用这里交换了路易十五的岳父、波兰废王斯坦尼斯劳斯·列辛斯基的领地托斯卡纳,历史上这一地区的归属也常有争论)。这些问题几乎从婚姻谈判的开始就在进行,直到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到达法国,这些问题还在争执,这些问题关系到两个最高贵的王室的尊严,因为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出生在其中一个高贵的王室,又成为了另一个王室的领军人物,就不得不一肩担负起两个王室的荣誉,茨威格认为,在王后的一生中,从没有一次放下了这种尊严,她带着这种对尊严的执着来到法国,走上宝座,最后走向了断头台。
1770年4月,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在法德边境完成了交接仪式,此前她已经举行了一次代理婚礼,并在维也纳宣誓放弃自己在奥地利的种种特权。5月,在凡尔赛宫小教堂,路易和玛丽亚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此后又举行了盛大的晚宴——“路易十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豪华奢侈方面超过了他伟大的前任路易十四”(茨威格)。在这一连串令人炫目的典礼的背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了法国未来的王后。
至于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丈夫路易·奥古斯特·德·波旁,后来的路易十六,他幼年失去了父母,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起长大,他的祖父路易十五也在很小时失去了母亲的呵护,并很可能是因此才成了一个对女色贪得无厌的君主,但在这方面,王太子路易却很难看出国王路易的影子。他腼腆、木讷、不善言辞,对于那些美丽的宫廷贵妇们从没多看一眼,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妻子也没特别表现出激情。见面第一天,路易在他的日记本上的记录仅仅是“和新娘见面”,这就是他对自己终身大事的简单交代,没有好,也没有不好,尽管每个人都看到这个新王妃是那样动人、优雅、纯真,这个本来该最早做出反应的丈夫却无动于衷。
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做太子妃的四年,一直试着和丈夫磨合,王太子虽然冷漠,但对于妻子一直很温和宽厚,事实上他对谁都一样温和宽厚,“玛丽亚·安托瓦内特跟他相处越久,就越觉得应该尊重他”,但他们之间只是守望相助的友谊,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甚至没有平平淡淡的爱情,没有摩擦、没有共同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王太子患有难言之隐,7年里这对夫妻一直没有生育,这成了宫廷贵妇们闲言碎语的资本,但这也说明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没有和任何一个年轻贵族发生越轨的行为,她虽然天性火热,喜欢成为贵族们歌颂和围绕的女神,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把自己交付于自己的感情——从她所有的所作所为中来看,这是相当难得的。
1770年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来到法国时,是王太子妃,王后早已死去,她理应是宫廷的女主人,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挑战来自宫廷的主人杜巴里伯爵夫人。
和杜巴里夫人的斗争
杜巴里夫人出身微贱,20岁左右时结识了杜巴里伯爵,并被引荐给国王路易十五。她比国王年轻三十多岁,让人近暮年的国 王重新燃起了热情,为了给这个非贵族出身的御用情人一套名正言顺的、位于凡尔赛的住所,国王把她嫁给了杜巴里伯爵,结婚当天伯爵就识趣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在凡尔赛宫上演了滑稽的一幕——老国王把自己的情人当作新贵族介绍给整个宫廷。在这个宫廷里,出身卑微的杜巴里夫人很快攫取了权力,建筑宫殿、授予官位、使用国库的金钱,在她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她传最华丽的衣服、带最名贵的珠宝首饰,她的车上镶着玻璃,房间里挂满了当时最著名的画家的名画,她所有的物质上的需求都可以由国王毫无怨言的提供,在她的会客室里,外国大使、廷臣和外省贵族们总是排着队等着她的召见,所有宫廷贵族们能够奢望的荣耀都被她——一个出身贫苦、毫无贵族血统的女人——以青春和美貌换来了。
但杜巴里夫人有个致命的缺点,她虚荣;她出身寒微,在这个宫廷里属于被说说道道的“暴发户”,因此越发虚荣。她不满足于享受权利,还希望能够得到世世代代压迫她的阶层的贵族老爷们的“认可”,希望最高级的贵族能有好的对待他,这其中当然包括新太子妃玛丽亚·安托瓦内特。
从一开始,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并没想到会接入这样一场艰苦的斗争,她生性慵懒,不喜欢宫廷里的繁文缛节和勾心斗角,她的母亲也一再告诫她不要卷入政治,只要扮演好王太子妻子的角色即可。然而宫廷里的人们(特别是贵妇)长期以来生活在杜巴里夫人的阴影下,她没有她们出身高贵,没有她们有教养,却因为自己的青春和美貌拥有了比她们更显赫的权势、更多的财富,她们和她们的丈夫、家族都不得不拜倒在她脚下,这让她们心里别扭、怨恨。特别是国王的三个女儿,她们生来应该占据杜巴里夫人的位置,但因为她们不美丽、脾气乖戾又是老姑娘,对她们的父亲她们也一点影响力都没有,只是宫廷里的三个游魂,所以没人愿意巴结讨好她们,她们处心积虑的要对付杜巴里,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则成了最好的工具。
这三个姑姑怂恿她们的侄媳不要搭理杜巴里夫人,这本来是高级贵妇对低级贵妇的特权(身份高者先开口前身份低者不得上前搭讪),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半是因为新奇、半是因为强烈的道德感(这是道德感强烈的女大公传给女儿的)在进宫之后两年居然一次也没有和杜巴里夫人说话,她和每个贵妇兴高采烈的交谈,到了杜巴里夫人这里却只是崛起最匆匆走过,留下她在那里一个人愤恨。两年来,只有玛丽亚·安托瓦内特让杜巴里夫人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让她不能接受,情妇跑到自己的保护人那里,请他出面干涉。开始,路易十五只是蜻蜓点水地向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顾问们和女官长提到这个问题,他作为一个道德败坏的祖父怎么能要求自己的孙媳对自己的情妇和蔼可亲?但这些泛泛的告诫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始终认为屈尊向国王的情妇问安是有失身份的事。
路易十五,一方面因为受不了杜巴里夫人没完没了的哭诉,另一方面也不能忍受居然有人公然视他的命令如无物,最终决定亲自出马解决这件事。奥地利大使梅尔西伯爵感到事态严重,如果在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生下一个继承人之前,国王和太子妃关系破裂,那么这次婚姻和法奥联盟都可能被破坏。他写信给女大公玛丽娅·特雷西娅,希望她出面干涉,此前奥地利宫廷一直在观望整件事的发展,所有的劝告都由议会发出,因为年高德勋的玛丽亚·特雷西娅自己也无法容忍“御用”这种人的存在。现在,为了国家利益,她不得不背弃自己的信仰给女儿发去一封谴责信,她质问太子妃“跟一个长辈、国王的密友问好,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你怎么敢公然违抗国王的旨意!”,这封信摧垮了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意志,她虽然——出于面子——向她的母亲无力地抱怨了几句,但最终还是在1772年新年晚会上对杜巴里夫人说出了短短的8个字:“今天凡尔赛人很多”,此后,为了她被损害的名誉、为了她高贵的出身带来的特权,她再没和杜巴里夫人说过一句话。
1774年,路易十五死前,杜巴里夫人被送往鲁艾尔城堡,她本以为国王能够痊愈,那样她就能重新回到宫廷,但他没有。路易十五死在凡尔赛,而杜巴里夫人,在十年的风光掌权后,被人们兴高采烈的遗忘了。
成为王后
路易十五64岁上死于天花,就在他咽气那一刻,20岁的路易和19岁的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成了法国的新主人,在茨威格的作品中,他描绘了人群向他们涌来的场面,她的女侍长诺埃莱伯爵夫人第一个冲过来跪下,向他们宣誓效忠,紧接着,整个宫廷都在他们面前跪下,死去的国王的尸体、被遣走的“可恶的”杜巴里夫人、忙着宣誓效忠的人群、欢呼着沸腾着的国家,一切都宣告玛丽亚·安托瓦内特走上了人生的巅峰,成为欧洲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1774年,这对夫妻在兰斯举行了加冕典礼。法国大革命前期,法国人民中间流传着这样的话:“当我(某不知名的资产阶级化的贵族)把你们的窘况告诉王后时,你们猜她说了什么?既然没有面包,那就让他们吃蛋糕吧!”普遍的看法是这件事发生在王后加冕后不久,而事实是,在当时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写给她母亲的私人信件中,她不止一次地向母亲倾诉自己的欢喜之情,她告诉母亲,尽管法国人民被沉重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尽管他们已经对贵族彻底失望,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到凡尔赛宫的金色大门外欢呼着、向新君主夫妇致意。她说,这种场面让她感到“即便我能活一百岁,也要一直为法国人民的幸福而努力”,确实,路易十五的死亡似乎向法国宣告了黑暗的旧时代的终结,当时法国人民中充满了普遍的欢喜的气氛,尽管新国王和王后什么也没做,他们还是不自觉的把最最美好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歌颂国王的诚实朴素、王后的美貌风华,那些侮辱王后的流言蜚语绝不可能是1774年的原始记述,也就是说,他们是大革命时期为政治目的而制造的谎言。
然而,玛丽亚·安托瓦内特那种责任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她没有为法国人民做什么,在凡尔赛宫,她很快开始了一场大清洗似的革命,陈旧的老人、规规矩矩一辈子的老贵族、信奉清规戒律的忠诚的顾问们被放在一边,年轻活泼、爱好玩乐的青年人在凡尔赛宫占据了一席之地,年轻的王后希望把凡尔赛变成第二个申布伦宫,童年那种轻松愉快的生活不断冲击着她的记忆,然而她不明白“度”的概念,她把一切礼典、日常生活、政务活动统统生活化,她的母亲却只有在非正式的场合才会允许孩子们尽情享受他们的“私人生活”。于是,凡尔赛从政府的神经中枢变成了王后个人的游乐场,国王非常腼腆,对于妻子,由于他常年以来无法履行丈夫和父亲的职责,他总是毫无怨言、毫无胆量的顺从和迁就,他很朴实,非常节俭,却为她无休止的玩乐买单。王后才19岁,并且身在法国,没有受到严格的礼仪教育,因此爱好玩乐的、奢华无度(这种生活从她降生她就在过,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妥?),她的丈夫没法管教她,她的母亲,虽然时时刻刻提醒她,为她的奢华生活焦虑担忧,却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从维也纳遥控自己的女儿。茨威格说“她玩疯了”,如果她从凡尔赛的窗户望出去,就会发现法国人在缺乏粮食、连年征战、高压、重税的压迫下生活贫苦,他们指望着王后站出来,像母亲保护孩子一样保护他们,却发现他们只是无休止的为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的荒唐行为买单。到1776年,这个新王后的恶名已经在全国传开了,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她仍然需要新的朋友,而且凡尔赛宫也不再适合这个天性直率、不喜欢任何规矩的姑娘,她开始需找自己的天堂,却没想到,其实是掘开了自己的坟墓。
年轻的朋友
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有幸保持着直率的性格,她很有展示欲、敢爱敢恨、痛恨各种束缚人的礼教,因此迫切地想要改革陈旧 的宫廷,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把那些整天把礼仪规矩挂在嘴边的老贵族们赶走。诺埃莱伯爵夫人是她的宫廷女侍长,现在也被遣走,维尔蒙特神甫是她的法语教师,早在她还在维也纳时,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就受惠于他,今天可以看到的关于王后在维也纳时代的最早的一批记载,正是这个年老的、忠于职守的神甫留下的,梅尔西伯爵是奥地利驻法大使,玛丽亚·特雷西娅最信任的顾问,女大公把他拍到法国来帮助女儿、守护女儿,他们两个都是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最明智的顾问,虽然没有被遣走,他们的意见对她也没有什么分量。
革除老人之后,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开始搜罗新人。她喜欢年轻活泼、爱好玩乐、大胆敢为的贵族,完全符合她自己的性格。第一个受到垂青的是德·朗巴尔亲王夫人,一位出身法国最高贵家族的女性,她温柔多情、没有特别的智慧,也没有野心。茨威格称“她的影响力仅限于王后的私人生活,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家族谋取利益”,法国大革命时,亲王夫人本来已经出逃英国,受到伦敦宫廷的庇护,但她得知王后被捕之后,就回到了法国,她被囚禁在离王后不远的监狱里,1792年被折磨致死。她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直到她死去,她和王后的友谊才宣告结束。
瑶兰德·德·波利涅克夫人出身寒微,嫁给波利涅克伯爵为妻。她的家庭很不富裕、债台高筑,很少参加凡尔赛宫的各种盛大活动。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在一次盛会上看到了朴素无华的波利涅克夫人,被她的美貌吸引。王后问她为什么不常到凡尔赛来,伯爵夫人告诉她她的家族不富裕,不能经常出席这类活动。王后立即被她的坦诚直率感动,从此,波利涅克夫人成了王后宫廷的常客,波利涅克被封为公爵,他家的女人也成了宫里最显赫的贵妇。王后对国王有不可思议的影响力,因为国王为了不能让王后怀孕生子感到十分内疚,对她总是百般顺从,王后所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满足。波利涅克夫人对王后的影响力几乎和王后对国王的影响力一样惊人,国库为波利涅克家还清了巨额债务,每年还要(极不情愿的)为他们支付一笔数目巨大的年金。波利涅克夫人可以随意授予官职、给予荣耀,因此她的客厅里总是聚集了大批邀宠的贵族。她的专横和庞大的权势引起了贵族们的嫉恨,她的财富引起了百姓的仇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贪欲和权势欲引发了法国大革命,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在1777年怀孕之前,玛丽亚·安托瓦内特也有不少男性朋友,不过这种关系往往(必须)是浅尝辄止的。洛宗公爵、迪隆公爵和阿玛德尔伯爵都曾是王后宫廷的座上客,都曾受到王后的青睐,但这种关系令王后、受宠幸者和王后的那群顾问们都很紧张,王后和国王生下一个继承人之前,如果献身于某个年轻英俊的宫廷贵族,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整个欧洲都会怀疑王储的身份,波旁家族的统治会被动摇。因此,这三个(还有其他一些人)年轻贵族在发现王后对他们有好感之后都自觉的或是被暗示的离开了宫廷,在玛丽亚·特雷丝·夏洛特公主出生之前,王后从没和任何一个贵族发生危险的恋情,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名誉。
从表面上看,王后的新朋友们不过是一个年轻女人个人生活的一个片段,然而她是王后,这就成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约瑟夫二世到凡尔赛访问之后,对王后的朋友们颇有微辞,他很有眼光地指出波利涅克夫人会毁了王后的生活,远在维也纳的女大公玛丽亚·特雷西娅也指出“她(王后)的朋友都是巴黎最坏的年轻人”。那些老贵族们对王后把自己封闭在年轻朋友的交际圈里很不满,当他们对王后完全绝望时,就决定离开王后,同时也就放弃了法国国王,因此大革命爆发时,几乎没有哪个法国贵族坚定的站在王后的身边,而王后始终对此无知无觉,她不满足于仅仅改革陈旧的宫廷班底,凡尔赛太陈旧了,守旧贵族的势力盘根错节,她开始为自己寻觅一个理想的居所。
特里亚农宫
特里亚农宫是凡尔赛附近的一处宫殿,路易十四时代,这里是曼特农侯爵夫人的居所,路易十四随时可能驾临此地,虽然“太阳王”热衷于盛大的典礼活动和复杂的礼仪程序,但特里亚农仍然因为这里朴素、简单的气氛受到路易十四的青睐,劳累的宫廷盛典之后,他也喜欢在这里消磨好时光。路易十五则把这里改建成一座春宫,在这里,没有大批宫廷侍臣时刻观察 国王的生活,大批情妇被豢养在这里,这里是整个法国宫廷情欲最浓郁的地方。
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很快选择了这里作为自己的新宫殿。特里亚农宫不是很高,只有一层,也不很大,但房间非常舒适,王后选择了式样朴素简单的材料装饰宫殿,这些材料不很炫目,也不金碧辉煌,但非常结实实用。这里只接待王后欢迎的朋友们:朗巴尔亲王夫人、波利涅克公爵夫人等等,陈旧的宫廷成员、政府高官、时刻把王室礼教挂在嘴边的那些贵妇人们被挡在大门外,起初她只是白天呆在这里,晚上还是不情愿的回到凡尔赛,而后来,她干脆把大把时间花在特里亚农宫的建设和装饰上,从20多岁到30多岁,十多年的时光她都是在特里亚农宫消磨的,只和自己喜欢的朋友,只为自己活着,把整个法国的贵族阶层留在凡尔赛宫。
假如她是一位玛丽亚·莱辛斯卡或是玛丽亚·特雷丝式的王后,那这样的生活是无关紧要的,然而她偏偏是一个精力充沛、好弄权势的王后,缺乏丈夫管束的妻子,她所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从丈夫那里得到,路易十六在位18年,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就掌握了法国权势18年,她远离掌握权力的贵族阶层,过着自我放逐式的生活,无视那些最有权势的家族们的祈愿和特权,最终使自己完全孤立了。
法国大革命之前几年,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名声已经不可挽救的达到了最低点,那些攻击王后的小册子,并不是对宫廷生活一无所知的平民百姓臆想出来的,而是那些对王后的交际圈了如指掌的、因为被王后冷落而心生妒恨的贵族们描绘的,这些小册子中那些所谓的“不道德”的人物被描绘的那样真实、具体,是因为他们确实存在,此刻就在王后的客厅里,那些被王后忽视的贵族们、贵妇们仅仅是通过这些小册子寻找他们复仇的快感,下一秒他们仍然恭恭敬敬的、心怀不满的站在王后面前向她问安,仍然享受祖先留下的特权,他们不是对波旁家族的统治和封建制度心怀不满,只是对王后存有恨意。但这些小册子却最终成了大革命的前奏,平民百姓在这些小册子里看到的(他们以为是真实的)王后居然如此不堪,难道不是中世纪应该处死的女巫的形象吗?而当大革命奏响的时候,王后,因为得罪了几乎所有的贵族,没法使他们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奥尔良公爵和普罗旺斯伯爵这样的王族和拉法叶特侯爵这样的大贵族都用后背对着王后,并最终断送了波旁家的王冠和国王一家的生命。
约瑟夫二世的访问和怀孕生子
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做王后三年,在法国就已经受到普遍的诟病:她永无休止的举行宴会和舞会,远离贵族、离群索居,她 那群不能让人接受的朋友……,但最令人担心的是她和路易十六长达7年的没有子女的生活。不仅在法国,在整个欧洲,贵族们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波旁家族未来的命运。
维也纳宫廷比任何其他宫廷都更关心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的婚姻状况,7年以来,王后不但没有为王室延续香火,甚至对此毫不关心。这种态度比问题本身更令人不安。玛丽娅·特雷西娅不止一次的要求王后“更温柔一些、更耐心一些”,但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最后,奥地利大使梅尔西伯爵付信首相考尼茨,强烈地要求约瑟夫二世来凡尔赛看一看。约瑟夫,半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半是因为想要在法国树立自己的形象,决定把握这次机会。为此他准备了好几个月,在1777年来到凡尔赛宫。
约瑟夫二世在法国各处游历,他似乎在漫不经心的参加王后举办的各种活动,实际上却是暗中观察宫廷的生活和法国的人的生活状况,散播自己的“亲民皇帝”的形象。在一系列活动之后,约瑟夫二世得出了一个结论,在他给王后留下的一封长信中他语出惊人:“大革命就要来了,不能这样下去了,大革命会是残酷的”。此时离法国大革命爆发还有12年。约瑟夫二世从各种蛛丝马迹中预感到这一可怕的结果,他看到妹妹和路易十六“根本没有爱情”,看到妹妹的奢侈生活和法国人民的贫困之间的巨大反差,这些是身为法国王后的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多少年来从没看到、也从没想去看看的。
约瑟夫二世此行达到了目的。临行前,他做了两件大事。长期以来维也纳宫廷一直因为王后无法生子而耿耿于怀,路易十六被证明“患有某种疾病”,因此无法使王后生子。约瑟夫和路易就此事进行了一次长谈,没人知道谈话的内容,但这次谈话肯定是存在过的,路易十六在此之后进行了一次秘密的手术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这个问题。1778年4月,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向她的母亲报信说她怀孕了,实际上她刚刚感到怀孕的征兆,她抑制不住喜悦地向母亲报告这个消息。5月5日,奥地利大使梅尔西伯爵向玛丽亚·特雷西娅报告王后确实怀孕了,8月4日法国人在长达8年的等待之后得到了这个消息。1778年12月18日,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在圣克洛德宫生下了路易十六第一个孩子玛丽亚·特雷丝·夏洛特公主,尽管是个女孩,整个宫廷还是轰动了,它证明玛丽亚·安托瓦内特不是传说中不能怀孕的怪物、路易十六也不是传说中不能履行丈夫职责的男人。1781年她生下了王储,1785年生下了路易十七,1786年生下了最后的孩子苏菲·贝亚特里克斯公主。
此外,约瑟夫二世还给玛丽亚·安托瓦内特留下了一封长信,其实是对妹妹行为的指导。约瑟夫二世从出生就一直是奥地利王储,对宫廷生活的要点非常清楚,长期的政治生活给他丰富的经验,茨威格说他“虽然不很聪明,但绝对头脑清晰”。他很有眼光的指出王后的错误,她处处显示自己的女性魅力,甚至把国王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人,她日复一日的在她的社交圈里醉生梦死,不顾在社会上造成了什么影响、舆论有多么恶劣……他用提问的方式指出妹妹作为王后的缺失,凭借玛丽亚·安妥瓦内特的理解力,她会很快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她不爱学习、没有毅力,甚至从来没完整的把这部行为指南仔细看一遍,没有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应该在什么地方做些改变。她依旧故我,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愿出来。1781和1785年生下两个男性继承人之后,她的威望似乎达到了高峰,但她仍然不愿从自己的圈子里出来,结果约瑟夫二世所说的话应验了,革命的前奏敲响了。
丈夫和情人
结婚头七年,年轻的夫妇虽然没有生育子女,却培养了坚实的感情——不过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坚定的友谊或亲情。路易十六性格非常宽厚,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强烈的喜好或是厌恶,他吃惯了山珍海味,睡惯了高床暖枕,但即便是粗茶淡饭和监狱里的乱糟糟的房间他也安之若素,他从没恋爱,也没有情人,只有妻子,他的好脾气和忠诚如同他的冷漠和政治上的庸碌无为一样著名,他满足于自己的妻子,她漂亮、苗条,风流卖俏,受到整个宫廷的追捧和欢迎,是欧洲的摩登女郎,他因此更加满意,甚至会表现出极为难得的一点点得意,因为他,一个如此平庸和不受重视的人竟有一个如此受人瞩目的妻子,他满足于妻子的光辉遮盖了他的,他为人非常节俭,但一旦妻子要偿还那些永无止境的债务,他就会从自己的积蓄中毫不犹豫的把钱取出来交给她,他(也许因为不能让妻子怀孕)对妻子怀有愧疚,从不拒绝她那些需要放弃名誉和大量金钱的要求,从不指责她的大手大脚和夜复一夜的舞会,玛丽亚·安托瓦内特迁居到特里亚农宫之后,如果没收到请柬,他甚至也很少去造访。
和丈夫相处的越久,玛丽亚·安托瓦内特就越觉得应该尊重他。他知识丰富、尊重她的选择,不会把“国王的意志”强加给她。她用友情回报他,因为国王对什么都没有需求,不会刻意强调自己的权利,她就替他强调,她站在坚定的保皇党一边,站在政治风暴的中心,为的是不要使一千年来的“法兰西的国王”成为“法兰西人民的国王”;她(虽然完全不能对路易产生爱情)替他生了四个孩子,生下了法国的继承人。他们的生活没有摩擦,平静和谐。
子女
玛丽亚·安托瓦内特为丈夫生育了4个孩子,1786年生下最后的孩子苏菲·贝亚特里克斯之后她决定不再和丈夫生育子女。
1,玛丽亚·特雷丝·夏洛特公主(1778——1851),昂古莱姆公爵夫人
2,路易·约瑟夫(1781——1789),法国王太子(1781——1789)
3,路易·夏尔(1785——?)诺曼底公爵(1785——1789),法国王太子(1789——1792),后来被宣布为路易十七。
4,苏菲·贝亚特里克斯公主(1786——1787)
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
玛丽亚·特雷西娅和弗朗茨一世皇帝子女众多,其中大部分和欧洲其他王室联姻,使玛丽亚·特雷西娅成为了“欧洲的丈母娘”。不幸的是这些子女大多婚姻不幸,他们的婚姻大多出自政治目的,而非爱情,其中比较著名的有:
约瑟夫二世:奥地利大公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先后和帕尔玛的伊莎贝拉和巴伐利亚的约瑟芬,无子。
利奥波德二世:奥地利大公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他的儿子弗朗茨二世是帝国末代皇帝,奥地利帝国的第一代君主。
玛丽亚·卡罗琳娜:玛丽亚·安托瓦内特最喜欢的姐姐,嫁给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一世。
玛丽亚·阿玛利亚:帕尔玛公爵夫人
头衔
奥地利女大公,匈牙利和波希米亚公主,托斯卡纳公主(1755——1770)
法国和纳瓦拉王太子妃(1770——1774)
法国和纳瓦拉王后(1774——1792)
法国人民的王后(1791——17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