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音乐会
5月2日晚,上海音乐厅M立方内尽管添加了80张临时座椅,仍被慕名而来的人潮填满。黑暗的观众席间,一眼望去,便会发现不少上海音乐学院的师生以及广州、北京的音乐人面孔。似乎所有人都想亲耳证实一下这支最早走向世界的传奇 呼麦之声。
恒哈图 乐队显然已经熟悉这种场面。从1993年到美国巡演开始,他们的演出频率便居高不下,“现在我们大概每年演出150场左右,有时一场观众就有5000多人。”恒哈图的创立者之一萨亚(Sayan Bapa)说。他们在后台整理好身上的蒙古族服饰,听着舞台那边的欢呼声,默默抱起乐器,渐次登场。
四人坐定,喉头与声带的共鸣刚刚响起,台下立即有人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名曲《Prayer》,便轻声尖叫起来。在弹拨乐器的轻灵旋律中,一阵类似风笛的厚实低音喷薄而出,低音里又泛出若隐若现的高音。有时,他们用手鼓和马头琴奏出万马奔驰的节奏,让你看到湛蓝天底下的大漠;有时,他们用号角吹奏鸟兽的呼号,把你带回潮湿阴冷的丛林。
“相比其他团体,他们没有拿花哨的歌舞表演吸引人。他们的音乐是向内的,最老的那位歌者就像一尊雕塑,他用声音跟我们的心灵沟通,让你想象出很多画面。”第一次在现场听到呼麦的作曲家何训田如此感叹。
从图瓦走向世界
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得主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算是最早发现图瓦 呼麦的西方人之一。
人口仅30多万、面积6600平方英里的 图瓦共和国,是俄罗斯联邦中的一个小国。这个与蒙古和西伯利亚最南边接壤的国家,曾被纳入苏联版图,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差不多有一个世纪。
与世隔绝的 图瓦共和国最初受到世界关注,是因为上世纪20年代发行的一套三角形 邮票——人们在邮票上看到那里大片的美丽湖泊、骑着骆驼行走沙漠的人以及广袤草原上奔驰的马……
费曼正是被这套邮票所吸引。20多年前,他写信给美国人类音乐学家泰德(Ted Levin),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我想,你们这些家伙肯定会对这种声音感兴趣。” 费曼在信中附了一段录音,泰德把它塞进唱机,一个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琴声从音箱中弥漫而出,不像人类的声音,像是来自几千年前的 神秘召唤。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攫去。我决定到那块土地去,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发出这种奇妙的声音!”
泰德很幸运,1987年,他在国家地理学会和苏联作曲家联盟的协助下如愿进入 图瓦共和国。但 费曼却留下终身遗憾——他一生的梦想就是去看看神秘的图瓦,却因美国与苏联的紧张关系而屡次被拒签,直到1988年他去世后数周,签证才递到他家人手中。
就像完成朋友的遗愿,泰德把此生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研究 呼麦音乐上。他住在 图瓦,做人类学田野调查,记录当地人的生活状态和 呼麦诞生的形式。他在美国出版了《 图瓦:来自亚洲中部的声音》,在图瓦结识了当地游牧民族中的 呼麦高手。
乐队诞生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恒哈图 乐队的诞生了。在泰德的推动下,1993年,一支由四人组成的 图瓦 呼麦四重唱 乐队出现在美国人视线中。 那一年,33岁的凯戈尔(Kaigal-ool Khovalyg)、31岁的萨亚和另两位成员第一次离开他们的家乡,带着他们自己做的十多件古老乐器踏上走向世界的征途。
显而易见,当西方世界面对面听到这种 古老的声音,有多么惊诧。美国摇滚史上的先锋作曲家 弗兰克·扎帕(Frank Zappa)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年跟恒哈图密切合作, 电影音乐家Ry Cooder、黑人 吉他手Johnny Watson以及印度西塔琴大师 香卡(L. Shankar)等都与恒哈图携手,几乎每一位音乐家都渴望在这神秘的声音中发掘他们的灵感。
坚守游牧民族的传统
“我唱了40多年的 呼麦,到现在,嗓子还是跟年轻时一样。”48岁的凯戈尔外貌跟实际年龄相差甚远,棕褐色的皮肤和满脸深刻的皱纹,都让他显得过分沧桑。他是 乐队里公认的天才,他的 呼麦是自学的,从幼年时开始,他就能模仿自然界里的动物的 声音,甚至风声水声。21岁之前,他是草原上的牧羊者,过着纯粹的游牧生活,“我每天赶羊群,每天都对着大自然唱 呼麦。”
如果汉族用绘画或是文字来描述世界,那图瓦人的声带就是他们的画笔。“ 呼麦是图瓦人看世界的方式。我们演唱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循环流动。”萨亚说,图瓦人世世代代都在土地上唱 呼麦,“我们有非常发达的声带肌肉。”
呼麦
蒙古国把呼麦称为“国宝”,中国将呼麦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图瓦人则把呼麦视为民族的魂。几乎所有拥有这种传统唱法的国家,都把“呼麦”的发掘和研究列入国家艺术重点学科。
按照图瓦人的说法,人类从远古时代就掌握了 呼麦。萨亚说:“ 图瓦是最早唱 呼麦的民族,跟其他国家相比,我们更注重呼麦的旋律。”图瓦人的 呼麦并不只停留在模拟自然声响范畴,他们就像绘制音乐地图,通过配词的歌曲和喉音演唱、 口哨以及其他发声方式,来对应不同的自然图景。
如今的恒哈图
今天的恒哈图 乐队跟1993年相比,阵容有了些改变。 乐队最初组建时的两位乐手已经走上实验先锋的道路,凯戈尔和萨亚却选择坚守传统,又重选了两位同样跟随父辈学 呼麦的年轻人入团。
他们总共出版了7张专辑,每一张都是传统的 图瓦 呼麦音乐。坐在上海音乐厅的食堂里,萨亚穿着朴素的格子衬衫,用手抓米饭,喝着温和的茶水维护自己敏感的嗓子,饮食清淡。经常创作原创曲目的凯戈尔说,自己没法学习现代人记谱的方式,“如果我作曲时把谱子写下来,我就没法再做音乐了。”
“我喜欢巡演的生活,这可以让 图瓦的音乐传递到全世界。”萨亚说。换一种视角来看,这种居无定所、每天唱着 呼麦的日子,恰是他们游牧民族祖先所过的生活。
如他们所愿,今天的欧洲已经有了成熟完善的 呼麦保护组织,美国也有了“ 图瓦之家”这样的协会,以及呼麦学校。很多来自欧洲、中东、亚洲的乐迷们找到恒哈图 乐队,希望从他们那里学到最原始的唱法。“ 呼麦对 初学者来说很难,这需要日积月累的训练,非常漫长。”萨亚说,因为演出的繁忙,他们通常无法真的去教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 呼麦爱好者。对他来说,更直接的方法就是面对成千上万的人演唱 呼麦,让世界各地的人从他们苍劲有力的喉音中,领会 图瓦游牧民族的灵魂和他们对自然的赞颂。
“我们会这样唱一辈子。”萨亚轻声说。
合唱与呼麦
合唱是一种多人多声部合作的演唱艺术,即使最小规模的合唱团也至少需要4个人才能满足不同声部搭配的需要。但在俄罗斯西伯利亚 叶尼塞河上游的 图瓦共和国,却保留着一种神秘的演唱方法——呼麦。音乐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出口品,最受国际关注,它也被称为“亚洲中心。
呼麦,在英文中是喉咙歌唱的意思。从广义上讲,是指所有图瓦人的喉声唱法风格,狭义上讲,也可以描述喉声唱法特性中的一个风格。演唱者通过软颚、喉头、嘴唇、舌头与下颚的精妙配合,可以用一个人、一张嘴,在同一时刻发出高、中、低不同声调的声音。通过运用闭气技巧,使气息猛烈冲击声带,形成低音声部。在此基础上,巧妙调节口腔共鸣,唱出透明清亮、带有金属声的高音声部。
呼麦音乐是中亚的一种不为人知的宝藏,呼麦歌唱和 马头琴上的旋律能轻易地叩开聆听者的心门(哪怕他们是第一次听到),令人惊叹。 呼麦的动人歌词,以及空间的绵延永恒之感,均极富力量。 四重奏组Huun Huur Tu依靠他们对传统喉音歌唱的现代演绎, 乐队的名字从字面上的意思是“太阳推进者”,乐队艺术家那运用喉咙发音清晰的和声所产生的声音的“折射”就如同 日出日落时折射的那些垂直间隔的光线,优美之极。 乐队如今已成为 世界音乐领域国际知名的组合。在过去的几年中,该组合进行了世界巡演,每年在世界各地区的音乐会超过两百场。
音乐价值
图瓦著名歌手阿尔伯特表示,在图瓦,特别是乡村,你能遇见那么多能唱 呼麦的人,而且有那么多不同的唱法,这是很平常的事。”图瓦视“ 呼麦”为“ 民族魂”,把“呼麦”艺术列入国家艺术重点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