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公
在寻找老字号的过程中,困扰我们的最大问题并不是“老字号”在哪里,而是什么样的东西是代表老字号的精神的。比如何济公,在整洁的厂区里我们没办法看到老字号的影子,雕廊画柱没有,甚至残垣断壁也没有,在厂档案室里,我们看到了和何济公有关的最早的档案资料,是50年代的有关产品质量和商标的一些认证,下班的职工面对我们提出的有关老字号的问题都感到困惑,给我们的答案和我们在《广州著名老字号》的册子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接受采访的党办主任一直和我们强调,何济公属于上市公司,而有关上市公司的情况,是该由证监会指定的媒体发布的。
我们寻找何济公创始人何福庆的后人,据何济公制药厂有关人士介绍,他的儿子已经移民美国,只是在几年前厂庆的时候回来过,他的孙子,据说是在广州,而且是一个很有名的DJ,我们没有找到他,也不知道找到了该问他些什么问题,也许可以谈谈音乐。
我们走遍广州,经过10次搬迁的何济公曾经的厂址上有商铺、政府机关或民宅,有些是陈旧的,但却是与何济公无关的陈旧,有些还是簇新的,带着这个城市挣扎着蜕变的痕迹,似乎正在把曾经老过的印象一点点挤掉。
何济公制药厂原来隶属广药集团,现在通过资产置换的形式归属了另外一家广州的医药类上市公司白云山。同时,何济公是一个商标,而这个商标是有价值的,它同样有可能被置换、被转让,甚至是被拍卖,老字号有它的经济意义,这是它存在的最主要的原因。老字号的文化意义又在哪里呢?
也许在广州的商业文化中。在资料中,我们看到三十年代的广州,小药厂都是作坊式的“明火炉灶、手拍足研”的生产方式,前店后厂的销售方式,夫妻店、家庭社和“床板药厂”的规模,即使如此,何济公的创始人何福庆却提出“卖田卖地都要卖广告”,连墙壁灰水广告究竟应写在哪里都大加斟酌,并提出在圩镇最好的地方是写在对正厕所窗口,使如厕者都能看到,广州人经商的态度可见一斑。
也许在广州的城市记忆中。有一篇短小的散文写道:“许多茶亭的墙壁都被商家占领了,刷上商品广告,但多简洁,只写出商品名称、功用等,诸如u2018何济公退热散u2019、u2018小儿惊风散u2019、u2018小儿疳积散u2019之类,绝无哗众取宠之嫌。”这样的一句话似乎还原了何济公在城市中的记忆。
也许在广州人身体的记忆中。在去何济公采访的路上,出租车司机向我们描述了“止痛退热散”的苦,药厂边的小区里,老人家讲述她服药的心得,老广州人几乎把止痛退热散当作是一味中药来依赖——事实上,止痛退热散完全是西药,虽然是外来的,但来得久了,就被当成自家人,几十年了,最早的散剂还保留着,至今还坐着散剂药的第一把交椅,何济公曾经把脚印留在广州人疼痛的记忆里。
把老字号用繁体字刻在烫金的招牌上,九曲十八弯地藏在一些类似乾隆下江南的传说里,敝帚自珍地附会在一些所谓的文化古迹中都是拙劣的,像何济公一样,就让它存在记忆之中吧。
我们去何济公采访的路上,从中山一路、中山二路走过去,路过中山四路的时候,看到一群考古工作者正挖开路面,似乎有所发现,这个繁华了近百年的商业中心居然还藏着人们不知道的财富似乎也并不奇怪,一个有2000年历史的城市,哪块砖下面不是一个故事呢。
『民间语文』
民间语文“何济公,何济公,止痛唔使五分钟”“发烧发热唔使怕,何济公止痛散顶呱呱”
『情怀』
数十春秋,/源远流长,/我们的何济公历史真悠久。/济世扶危,/驱除病魔,/我们的何济公制药为大众。/绿草如茵,/楼房整洁,/我们的何济公厂区美如画。/精心制药,/严格把关,/我们的何济公产品质量好。/团结奉献,/重贤创新,/我们的何济公精神境界高。/积极进取,/努力开拓,/我们的何济公事业更辉煌。———何济公制药厂厂歌明星
“何济公”牌解热止痛散是原何济公药行创始人何福庆于1936年研制生产的,原名“灭痛星”,至今已有几十年历史。民间流传有“何济公,何济公,止痛唔使五分钟”的美誉,畅销全国和东南亚等国。产销量均居全国散剂药之首,现已成为该厂的支柱产品之一。1985年、1990年获广州市优质产品称号,1997年被评为广州市“名牌产品”。
主治:神经性头痛、伤风头痛、肌肉痛、风湿痛、伤风感冒、发烧发热等。
『寻找之旅』
【身体的记忆 只要疼痛不过时】
似乎唯一凝结着老广州的记忆的就是何济公的名牌成药“止痛退热散”,还用着和几十年前很相似的包装,在广州并不是每个药店里都有,因为实在是太便宜了。
“很苦”,四十岁左右的出租车司机向我们描述他记忆中的“止痛退热散”。广州人是吃惯中药的,所以也忍得苦,散剂和片剂相比,尽管不易入口,但容易吸收,所以“止痛退热散”效果好,这也是能够风行几十年的原因。八十年代,这种药的年产量是10亿包,主要在华南地区,可见普及的程度。
当年,一包退热散的价格是两分钱,两包三分,这其中透露出的精打细算是广州式的,如今同样一包药的价格是一角五分钱————虽然是三四十年前的10倍,仍旧算便宜的。据药店中的店员介绍,很多老年人每天吃一包,剂量不大,但也有成瘾性———毕竟是止痛药。彩虹街边上坐着老人,其中一位鹤发童颜,说每天吃一包,已经吃了几年,问她怕不怕副作用。讲白话的老人听不懂,还是旁边的年轻人用白话解释给她听,老人就说,人人都是这样啦。没有别的理由,有时候人们最相信的东西就是时间。
止痛退热散其实就是阿斯匹林、非那西汀、咖啡因3种成份的复方散剂,几十年一直如此,处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事实上,好的东西也并不一定需要经常变化。老字号茶楼里的莲蓉包如此、老字号鞋店里的鞋子如此,老字号的药也一样。只要阿斯匹林不过时,“止痛退热散”就不过时。
【城市的记忆 30年代财富传奇】
20世纪30年代的广州是什么样子呢,《三联生活周刊》曾评价广州为潮湿的商埠,并提供了以下的资料:1923年,广州城墙拆除,开始拓路,整个城市改造、道路改建基本上都是按照商业需要来设计的。
30年代开始骑楼在广州风行一时,主要商业街道几乎都采用这种建筑形式,1937年,广州的标志性建筑爱群大厦建成。
何济公就是在爱群大厦建成的第二年创立的。
广东社会科学院钟卓安教授曾经说过,广州城市的一个重要时期是广东军阀陈济堂掌握广东军权时,1929年到1936年,西方国家仍未恢复的经济危机帮了他的忙,广州的商人从西方的倾销竞争中用低廉价格获得先进设备。
当时的广州,徐宁远堂的薄荷油、普济药行的柠檬精、成万灵药厂的正金油都是和何济公药行的灭痛星(也就是后来的止痛退热散)齐名的产品。解放后,这些药厂都与何济公进行了合并。
尽管仅仅过了七十年的时间,但是,从河南的鹤州直街到广州龙津东路,从上下九路到十八甫,甚至是宝华路、一德路、太平南路,历经四次重大合并,五次改名换姓、十次厂址搬迁、由解放前创立的三十几家药厂合并而成的何济公,无论如何穷本溯源,我们都无法找到些许的何济公这个老字号的痕迹。
【灵魂人物 工业革命的“螺丝钉”】
何济公的历史上曾经有两个名人,一个是向秀丽,1958年,药厂化工车间失火,她与烈火搏斗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另一位是黄甜(双方加土底),他曾经试制出全国第一台能完成散剂包装过程七道工序的包装机。严格来讲,向秀丽是和平制药厂员工,1956年公私合营后,和平药厂并入何济公药厂,她当了包装工。而黄甜(双方加土底)是广州普济联合制药厂的工人,1961年普济联合制药才与何济公合并。所以名人归名人,老字号归老字号,但并不见得有多大关系。
58岁的邓师傅在何济公药厂工作了三十几年,他1969年进厂,当时在散剂车间做维修工,专门负责维修64型包装机,我们看到照片中的64型包装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在当时却颇为轰动。64型包装机是由当时何济公的技工黄甜(双方加土底)设计的,并作为成药散剂指定包装机向全国推广使用。后来经过20多年的改造,散剂生产完全从手工操作走上机械化和自动化,老字号产品得以发扬光大。
尽管黄师傅是医药界的名人,但他有个儿子在厂里工作,许多人都不知道,因为休假,我们没有采访到他,据介绍,黄师傅的儿子在散剂车间,只是个普通的工人,父亲的荣誉是父亲的。
邓师傅讲得最多的是机器,每次机器的改造,都带来产量的增长,这是职工最开心的事。据业内人士介绍,何济公的产品之所以得以生存,而同期成名的西药产品却几乎全部烟消云散,是有其原因的,一是该产品能不断改进质量,使疗效确切,安全快速;二是该产品在顺境中也能坚持微利多销和“半为慈善半营生”的宗旨,一分半钱一包的解热止痛散,价廉物美,深受群众欢迎;三是解热止痛散的生产摆脱了手工劳动,实现机械化自动化生产线,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
也许邓师傅还没有意识到,30年前他修的那几部机器,把老字号的产品推向了更广阔的市场,并且推向下一个世纪。
『传奇』
【传奇开一时风气之先】
“何济公”创始人何福庆是在武汉淘得自己的第一桶金。何福庆生于1909年,祖居广东南海恩洲王圣堂村(今广州市白云区广源路王圣堂)。20年代末何福庆到汉口华安公司当后生。后与人合股在汉口民生路开办广东药行,以此起家并渐有积蓄。
何约在1936年间研制了“灭痛星”,后改名为“解热止痛散”,这所谓的“研制”比较可疑,从何福庆的出生与经历来看,对西方的化学药,他可能并不了解,他的专长在于经营,在于从广州到武汉的商业氛围中长期的浸淫,至于1946年何济公药行到汉口《新湖北日报》做广告,称止痛散是“留学美国医药博士”发明,“发明”谈不上,但来自于西方的奇技淫巧被留学背景的国人引入中国,倒有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