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
通琇(1614~1675),名通,字玉林,俗姓杨,江阴(江苏省江阴县)人。清·顺治十五年(1658),塔于西天目山。有《玉林琇国师语录》十二卷行世。
15岁《天琦和尚语录》,立下参禅学佛之志。19岁从临济宗第34世传人馨山天隐圆修出家,受具足戒。他勤奋好问,当机不让。一晚偶乘月泛小舟,举首之顷,顿忘迷悟;如虚实玲珑,不可凑泊;因此急就证于天隐圆修。天隐知其“透脱”。叹曰:“此吾宗师子儿也”。越四年即明崇祯九年(1636)天隐圆修示寂,他继圆修住湖州报恩寺时,才23岁。这在禅宗史上,通算是一个“早熟”的人(也可说天赐机遇)这就是说,才出家四年,不仅已经“悟道”,而且已经“出世”开堂了。这在禅宗历史上是很少见的。不过,他虽然年青“成名”,但在明末的那段时间里,还不算什么“显赫”的人物;而到了清顺治十六年(1659)二月十五日(他才46岁)钦差司吏院张嘉漠赍帝敕书,至武康金车山的报恩寺,诏命通第一次奉诏进京,在万普殿说法,帝亲临听问,赐“大觉禅师”之号。
觐见
他第一次见到顺治帝(世祖爱新觉罗福临)后,翌年又被帝封为“大觉普济”禅师,并赐紫衣之后,成为“名重朝野”的禅门显要。顺治十七年(1660)帝建坛选僧受菩萨戒,特又请通为本师。并进号:“普济能仁国师”。选释迦成道日在阜城门外慈寿寺为5000人说“菩萨大戒”。还去内廷说法撰《客问》帝命大学士金之俊附“评注”作序刊行。康熙四年(1665)浙江直宰官护法敦请通主持天目山狮子正宗禅寺,以重振高峰原妙法席。当时禅堂、寮舍已所剩无几,完全处于颓垣败壁之中。他经踏看后,决定在山麓的“双清庄”的断垣残壁的基础上,增新移旧,渐复丛林。后业由雍正帝御书“禅源寺”匾额(有说由雍正初笔书就,又经“四阿哥”,即后来乾隆帝,润笔合成)。因这时玉林身为国师,地位“显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故前后只化年余时间就已建成,寺宇恢宏,金碧辉煌的禅源寺,世人都叹为观止。
康熙十四年(1675年),玉林通飘然北游,时南谷颖冰藻复彻也,因触热渡江病逝于清江浦慈云庵,并在这年八月初十,澡身跌坐说偈而逝,享年62岁。弟子行淳迎龛归天目,塔全身于东坞坪,由中和殿大学士王熙兆府丞戴京曾各撰铭并镌碑,一代国师,临济宗35世传人玉林通,又使西天目山在中国佛教界再显光环。
玉林即以“保护祖塔”为名,夺占善权。时人对此忿忿不平。……玉林既得善权,令其徒白松(行)丰主席,而寺隅有陈祠,丰欲占来改为方丈室,陈氏不允,康熙十三年(1674)九月十八日,为陈氏忌日公祭,耆长咸集,揖拜未已,寺中举棍猝发,陈众披靡而遁,丰遂焚其主,撤其宇。陈氏不能忍,复率众蜂拥而至,举火烧寺,可怜一炬,丰焚死。巡抚马闻于朝,陈氏罹大狱,族长陈榜伏辜,众始得释。
玉林得讯,迅速飘然北游,并触热渡江而得病,……。红极一时的一代“国师”,因霸产而致祸,终于悲愧而死,而且死得相当凄凉,……。(以上均见《明清佛教》一书325~327页)。
史料
附一:蒋维乔《中国佛教史》卷四(摘录)
至磬山圆修一派,传入都门,则自玉林国师始。国师名通琇,童时即颖异不凡,年十九,投磬山剃染受具,执侍巾瓶,夜则随众坐香。一晚,目不交睫,至五鼓,修呼曰:“不用急,我为你举则古话;庞居士初见马祖,便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谁?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为汝道。”琇闻之,即呈一偈,修曰:“不问你不侣万法,要你会一口吸尽。”琇于言下大彻。后修凡有征诘,琇皆当机不让。修寂后,遂继法席。
玉林于顺治十五年戊戌,奉诏入京,敕谕中有云:“朕俯询法器,缅想高风,思御宇以来,期沛无为之治,而虚席以待,乐闻无漏之因,用是特遣司吏院掌印官张嘉谟,颁赐玺书,远延杖锡,尔其遄驱象驭,早践龙墀,陈密义之慧空,赞皇猷之清净。呜呼!顺风而问,朕将同访道于崆峒,计日以来,尔尚效朝宗之江汉。”可见顺治帝钦慕之忱。既至京,奉旨在万善殿升宝座,举扬大法。帝常亲临,屡与问答,恒欣喜称谢。但未几,玉林即坚请还山,帝留其弟子■溪行森和尚在京。道忞奏对之时,行森亦恒列席问对。
帝于十六年,又颁敕谕,加封玉林为“大觉普济禅师”,谕中有云:
“用是特降褒纶,赐号大觉,方欲久留瓶钵,时听伽音,冀朝夕之启予,庶默成夫元旨。而禅师欲全子道,祈尽孝思,坚请还山,勉襄石塔,有裨人伦,克端风化。朕俯徇其愿,敕护遄归,惜山川之既遥,夏秋之已隔,永言遗韵,惓惓于怀,追惟对御之言,实发大乘之秘,传灯可续,末法所希,爰是复降温纶,加封大觉普济禅师,赐以紫衣,并予金印,遣使赍往,昭朕眷衷,重扬法席之辉,永镇山门之宝。”
盖帝于十五年,初封玉林为大觉禅师,至是,复加封大觉普济,至雍正《御选语录》中,则称大觉普济能仁国师,是盖玉林十七年入京传戒时所加封者也。
至十七年庚子之秋,顺治帝复召之入都,敕谕中有云:“兹欲于都城建立皇坛,俾衲子一千五百人众,受毗尼戒。七条一缕,出自上方,五戒三皈,重宣佛义。然非禅师亲为羯磨,正恐以最上慈航,为人天阶级耳。惟冀荷担如来,阐明大法,不辞远道,惠然肯来,则皇城四众,重闻薝卜之香;新学缁流,顿长菩提之树。知禅师以佛法大事为先,不以静退小节萦念也,遥瞻浮渡,速慰悠怀。”是为玉林第二次入京之因缘。帝就见于西苑丈室,相视而笑,日穷玄奥。帝见一矮戒子,指问林,林云:“长者长法身,短者短法身。”帝喜谢。十八年,帝崩。玉林拈香云:“报身如梦幻,世界若空华,唯过量大人,去来无碍,进退如意,此是皇上用不尽的。”此可见玉林受顺治帝眷遇之隆,第二次入京,为时亦较久,宜乎圆修派与圆悟派之竞传都门,并辔连镳,一时称盛也。
玉林晚年,居天目山,计其生平,开堂说法四十年。康熙十四年乙卯秋,示寂于淮安慈云庵。先是:玉林闻宜兴善权寺,被土人焚毁,其法嗣白松自投火死,乐安老人(幻有禅师之师,玉林之祖)祖塔亦被掘。乃尽屏参侍,不食粒米。孑身潜出,渡江而北,至清江浦,止慈云庵。示微疾,唯饮冷水,索笔书曰:“本是无生,今亦无死。此是正说,余为魔说。”掷笔而逝,春秋六十有二。门人迎归全身,建塔于西天目。有语录行世。
附二:王熙〈敕封大觉普济能仁国师塔铭〉(摘录自《普济玉林国师语录》卷首)
洪惟世祖皇帝圣德显道,彰于遐迩,深仁厚泽,洽于幽明,妙智圆通,与如来心印为一。尝命访僧伽之行解圆证者,与论向上宗旨。于时有大禅师奉诏入京,曰玉林琇公,盖天隐磬山之子,而临济三十一世孙也。
师讳通琇,号玉林,常州江阴人,族姓杨氏。父芳,母缪氏,皆与般若有大因缘。师之生也,母梦大士携童子自牖入,寤而生师。堕地,敏悟夙成,能语,辄诵佛号,坐常跏趺。十五,阅语录,参谁字,疑情大发,寝食俱废,昼夜彷徨室中。因触翻溺器有者,遂蝉蜕万缘,决意究竟大事。
时磬山修禅师方弘化荆溪,炉■正赤,师直造其席依止,受其戒为侍者。进则决疑请益,立雪不移;退则宴默凝神,危坐达旦,必欲见道乃已。一日,于一口吸尽西江水下,瞥见马祖用处,不觉身心庆快,曰:佛法落吾手矣!自此,遇勘辨发语,纵横自如,当机不让。无何,辞归省母,磬山密嘱征信曰:善自护持,勿轻泄也。
师既归江阴,益韬晦,日放旷云水间。偶乘月泛小舟,举头顿忘迷悟,如虚空玲珑,不可凑泊,急就证天隐于武康之报恩。叩击之次,迎刃不留,至掀案而出。隐知其透关,叹曰:此吾宗狮子儿也。隐示寂,遗命令师主法席。师不从,避之凌霄峰绝顶。时天龙业已推出,虽欲埋名烟壑,而众莫之许。师不得已起应之。开法筵之日,黑白环绕者万指,莫不沾被化雨,随根沃润而去。
丙戌,遇大雄,乐其山川幽寂,就荒烟蔓草葺茅为屋,有终焉之志。然声光外流,逐膻者益众,期年复成藂席。是时,天童方唱道东南,其机锋迅利,诸方无能抗者,惟师以法门犹子,后先角立。应机接物如疾雷破山,龙泉出匣,非真实证悟者,不能窥其纵夺之妙。以故年甚少,出世最早,而握机行令,卷舒自由,闻者莫不钦服焉。
顺治戊戌,世祖皇帝闻师名,遣使诏师。己亥春,师应诏赴阙,见上于外朝,慰劳优渥。即命近侍送居万善殿,不时临访道要。一日问如何用工,师曰:端拱无为。又问如何是大,师云: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又问孔、颜乐处,师云:忧心悄悄。皇情大悦,命近侍传语,恨相见之晚焉。特赐号曰“大觉禅师”。名香法衣之锡,殆无虚日。寻以母未葬,恳乞还山,诏许之,由内府金钱助之襄事。师受赐归,以十九饭僧放生,而以其一助营塔费,凡畚土运石,一一皆身自为之。庚子秋,复诏至京,礼运尤渥,进号“大觉普济能仁国师”。至腊月,世尊成道日,命于京师阜成门外慈寿寺为千五百僧说菩萨大戒,又命作《工夫说》刊行之。次年,世祖皇帝升遐,师领大弟子作佛事七昼夜毕,辞还山。钦命遣官护送,其宠荣稠叠,近代无与同者。
师虽遭际昌辰,然性恬,于荣利无毫发矜重意。既归,如野鹤孤云,无所留碍。会於潜,天目师子正宗禅寺岁久隤废,郡人顺天少京兆岵瞻戴君谓,非师无以举扬宗风,光辉祖席。率众延师居之,远迩学徒闻风奔赴,堂序殆不能容,于颓垣败壁中,一弹指间,金辉碧明,楼殿上插云际,而未尝见其有所作为。善权之请,师虽勉强一赴,然旋思归老旧林,亦未尝久留也。
天性至孝,十二岁即丧父,得法后别构草堂于报恩之侧,奉母居之,躬进饮膳。母殁,断食禅定者七日,行道不离殡次者三年。先是师之父振陵翁,与受云栖大戒,深昧禅悦,临终染衣自度,谓师兄弟,不读书,即当出家。母氏亦受磬山记■,晚年离俗,依师得悟,世号为大慈老人。盖非积庆之家,不能生此大士,而师其全戒孝友,陈睦州大慧杲之风,岂非契经所谓,五因缘中真友者耶,晚年慈心益切,不惮跋涉之劳,意将穷搜泉石,接引缚禅物外,而不与尘世接者。尝叹曰:赵州八十行脚,彼何人哉!
乙卯春,遂屏给侍,飘然常住,因触热渡江,止于淮安清江浦之慈云庵,索浴说偈而逝。时康熙乙卯八月十日也。寿六十有二,腊四十三。弟子奉龛归天目,全身塔于东坞庵之后陇。
师凡六坐道场,七会说法,解结发覆,妙具善巧。虽沉迷重障,一遭钳锤,罥索无不断绝,焦芽小草,一蒙溉灌,身心无不光润。得法弟子二十余人,皆能传灯续命,接席分辉者也。师广颡丰颐,平顶大耳,面白玉色,目光炯炯射人。宴坐如临大众,故见者不威而慑。一生不蓄私财,即纤细供养,亦不轻受。尝过青县,有苦行僧负斗面设供,随舟行者数日,师怜其诚,为说法要,即挥之使去,终不纳也。每檀施至,辙教以持归,放赎生命,同于摄受。虽膺紫衣之宠,而服用不及恒僧。既悟逸格之禅,复教人兼修净业。五曾弟子,从师持药师琉璃光如来名号得度者,至不可算数,皆谓师从彼世界应化来此方云。
余昔侍从内廷间,立法席之后,亲睹师据师子座,举明正法,发轰雷掣电之机,虽老参宿学,罔知所措。既而闭关习静,龙象萃处一室,而户外不闻人声。至于广厦细旃,从容诏对,语巧意圆,穷极实际,能助九重增长法喜,一时贵近无不函香问道。师于弘法外,不发一言,其善慧深厚如此。是以缁素四众,罔不倾心驯至,名德上闻于天宠,被鸿名,龙光赫奕,则师岂非乘夙世愿轮,随助圣人敷扬大化者乎!谓之优昙钵华千年一现,良不诬也。